大师兄已经死了，你不是孙悟空

吸干了四百年流不尽的猴血与热泪，早已冷透，沉得坠人。“悟空，”他叹息，

声音沙哑而空茫，仿佛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那空荡荡的胸腹里硬挤出来，

“莫要执念…缘起缘灭…”他总是这样叫我。悟空。“我不是孙悟空。

”我用一根粗硬的树枝在脚下的浮土上划着字。划了一遍，又一遍，土灰钻进指甲缝。

山风把字迹吹乱，像四百年被搅碎的记忆。

大师兄才是那只纵火烧了丹炉、踏碎南天门的泼猴。我是谁？

我是他留在五指山下的一根猴毛，被压碎了戾气，浸透了佛经的金汁，风干，风化，

最终被金蝉子捡起，贴在颈项，箍成了另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金蝉的眼睛只追随着“悟空”的名字。他探出苍白的手指，沿着我僵硬的脊背往上摸索，

终于触到我的顶心。那里本该是猴毛飞扬，野性不羁。如今只剩寸寸灰白相间的发茬，

被紧箍勒得根根服帖。他的指腹在那发硬的头皮上蹭过，

带着一种熟悉的、迟滞的悲悯：“莫要揪心…花果山…桃子熟了…”花果山的桃子熟了。

这句话成了魔障。金蝉每每梦呓或失神时，便会吐露出来，

像是他仅剩的记忆里唯一流淌的溪流。可我该如何告诉他？花果山早没了。

大火烧了七天七夜。天河的弱水都扑不灭那三昧真火混杂着雷霆符咒的疯狂。

焦黑的枝桠倒插进大地，如同沉默的刺。没有鲜桃滴蜜。没有猴群喧闹。

只有风吹过焦炭林发出的呜咽，像群魂不散的哭嚎。大师兄用最后的力气引我逃离时，

焦糊味糊住了我所有感官。金蝉掌心跳着的那颗软桃，是他临出寺前小沙弥硬塞的，

表皮发青，绒毛粗硬。它像一个拙劣的慰藉。他摸索着，

把桃子递向我：“吃吧…甜的…”我没接。那青涩的气息，

钻入鼻腔却成了浓烈的、呛人的、来自四百年前的焦尸气味，熏得我喉头发紧。“师父，

我们得走了。”我站起身，掸掉腿上的灰，“日落前得翻过前面那座岭。”翻过那座岭，

便是流沙河。当年卷帘大将失手打碎了琉璃盏，被罚永镇...

小说《大师兄已经死了，你不是孙悟空》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