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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7-07 05:03:57

就你也能考普高?

编辑:甜心咸鱼崽 更新时间:2025-07-07 05:03:57
就你也能考普高?

就你也能考普高?

季然,空气,练习册是作者甜心咸鱼崽小说《就你也能考普高?》里面的主人公,这部作品共计7287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5:03:57.610155。目前在本网 【zhwht.com】上完结,构思新颖别致、设置悬念、前后照应,简短的语句就能渲染出紧张的气氛。内容主要讲述:就你也能考普高?..

作者:甜心咸鱼崽 总字数:7287

类型:现代

就你也能考普高?_精选章节

初三开学不过月余,初三四班教室里的空气便已沉滞如死水。

头顶几根灯管嗡嗡作响,吝啬地洒下惨白的光,勉强照亮灰扑扑的水泥地和底下几十张同样灰扑扑、缺乏生气的脸。

老旧吊扇徒劳地搅动着粘稠的暑气,窗外杨树上知了扯着嗓子嘶鸣,一声紧似一声,敲打着糊着旧报纸的窗玻璃,也敲打着教室里紧绷到近乎断裂的神经。

班主任王证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声音像砂纸刮过朽木。

他身后黑板正上方,一个廉价的红色塑料时钟,秒针每一次沉重的“咔哒”跳动,都清晰地碾过死寂的空气。

他脸上努力挤出的那点笑容,僵硬得如同晒裂的泥塑,目光却越过我们头顶,投向教室后面那片空白的墙壁,仿佛那里张贴着他梦寐以求的“高级教师”证书。

“同学们,”他开口,声音刻意拔高,带着浮夸的振奋,

底下却是掩饰不住的空洞,“好消息!我们班的尖子生,刘明、张磊、李娟三位同学——”

他顿了顿,象征性地扫过前排那三个早已空置、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座位,“昨天已经顺利抵达市实验中学,开始他们新的学习征程了!”

台下死水微澜。

后排几个女生从摊开的课本底下摸出手机,

压低却兴奋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过来:“韩国布莱克粉女团这次回归的打歌服绝了……”

“主唱的发色太仙了……”

前排几个男生百无聊赖地转着笔,

偶尔互相推搡,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嗤笑。

“这是学校的重点培养!也是我们班集体的荣誉!”王证的声音又拔高了些,试图盖过那细微的噪音,他挥了挥手,

像在驱赶蚊蝇,又像为自己打气,“大家要为他们骄傲!更要以此为动力!初三了,关键时期!都给我打起精神!”

骄傲?我看着那三个突兀的空位,像被剜掉的三块肉。

那是王证通往“高级”的垫脚石。

他们走了,带走了这个班级最后一丝虚假的关注。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嘲讽在喉咙里弥漫。

那点微光,从未照亮过季然,也从未照亮过我这样不上不下的“中游”。

目光下意识投向教室左后角那个靠窗的位置。

季然缩在那里,瘦小的身体恨不得嵌进冰冷的墙壁。

他低着头,后颈的骨头脆弱地凸起。

摊开的课本上,几道湿漉漉的水痕蜿蜒而下,洇湿了纸张——那是课间那几个男生用扎了孔的矿泉水瓶“赐予”的杰作。

他们嘻嘻哈哈,像玩水枪一样,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爆发出刺耳的笑。

“苍蝇不叮无缝蛋。”

王证那句冷冰冰的话,又一次在我脑子里炸开。

那天季然哭得眼睛通红,鼓足勇气走进办公室告状,王证正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一个教学课件的价格,眼皮都没抬,只丢出这句轻飘飘又恶毒无比的话。

他甚至没看季然一眼,不耐烦地挥手:“成绩不好,还总爱给老师找麻烦?多在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季然当时煞白的脸和瞬间熄灭的眼神,我至今记得。

后来那几个男生知道了,季然的噩梦从“滋水”升级成了推搡、堵路、恶意的模仿和无处不在的哄笑。

王证结束了他索然无味的“动员”,拿起讲台上一个U盘,插进连接着老旧投影仪的电脑主机里。

机器呻吟着,幕布上慢吞吞亮起模糊的光斑。他点开文件,标题赫然是“初三物理《功和功率》课件(最新精编版)”,角落还有个小水印。

“看,”他指着幕布,语气透出掩饰不住的敷衍,“大家跟着屏幕思路走就行。”

下一页PPT弹出,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

王证眯眼凑近屏幕,看了几秒,干巴巴地念:“功率的定义是……嗯……单位时间内物体所做的功的大小……”他停顿,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讲台边缘,似乎在回忆,又像纯粹等时间流逝,“它的公式……是……P等于……F乘v?”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眉头皱起。

台下一片死寂。后排角落,一个女生压低声音:“公式不是P=W/t吗?Fv是推导式吧?”声音虽轻,在凝滞的空气里却异常清晰。

王证似乎听到了,也可能没有。他对着屏幕又琢磨几秒,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随即用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强行下结论:“哦,对,这里是简化了,本质一样!功率就是力乘速度,记住就行!”

草草带过,手指滑动触摸板,迫不及待点开下一页。

一道复杂的滑轮组计算题。他扫了一眼题干,几乎没思考,开始对着解题步骤念答案,念到一个关键受力分析点,明显卡壳,

手指点在屏幕上含糊地“嗯”了几声,最后说:“这个力……分析起来有点绕,大家知道结果就行,考试不会考这么偏的。”飞快跳过。

他讲得毫无逻辑,错误百出,却毫无愧意。

讲台下,是更深的麻木和死寂。

有人趴下睡觉,有人把手机藏桌肚里刷短视频,屏幕幽光映亮一小片桌面。

季然依旧缩在角落,头埋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

讲台上,王证对着那花班费买来的精良课件,心不在焉地念着,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计算着离放学、离他藏在教师宿舍里的补习班开课还有多久。

这堂课,这教室,连同我们,都是他评职称路上被放弃的、蒙尘的垫脚石。

窗外暮色沉坠,最后一抹残阳爬过窗棂,在教室后墙投下斜长扭曲的暗影。

下课铃尖锐地划破凝固的空气,王证立刻停下讲解,合上电脑的动作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他拔下U盘,目光直接锁定前排几个身影——放学后要去他补习班的学生,也是班里仅存他能“入眼”的几个。“张超、李静、王强,还有你们几个,”他点名,语气明显温和殷切,“放学别磨蹭,直接去老地方。

今天讲压轴题型,都打起精神!”

他夹起教案和U盘,脚步匆匆离开,留下满室更深的疲惫和被遗弃的死寂。

我慢吞吞收拾书包,目光黏在物理练习册上那道被红笔打叉的电路图题目上。

复杂线路像乱麻缠在纸上,也缠在脑子里。

周围喧闹骤起:桌椅摩擦的刺耳噪音、肆无忌惮的嬉笑打骂、手机游戏外放的嘈杂音乐瞬间填满空间。

季然的位置空了,他的课桌抽屉塞满揉成团的废纸和零食袋——那几个男生的“杰作”。

他们正围在后门,一人夸张模仿季然怯懦的哭腔,扭动身体,引来哄堂大笑。

“喂,林薇!”戏谑的女声响起,是“小团体”核心刘莉莉。

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我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嘴角撇着,“哟,真用功啊?放学了还看题?”旁边两个女生嗤嗤笑着,眼神嘲讽,“装什么装,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爱学。”

我攥紧手里的笔,指尖冰凉,没吭声。

不合群的标签,自我拒绝加入她们课间的韩团讨论、拒绝自习课刷剧就已贴上。

她们的孤立是无声的冰冷潮水。

回到家,饭桌气氛沉闷。

爸妈的脸在节能灯惨白的光线下疲惫麻木。我放下筷子,鼓足勇气,声音干涩:“爸,妈,王老师他……讲课不太认真,好多地方讲错了,问他题也不理人……”

“够了!”

父亲眉头拧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林薇!自己不学好,还学会污蔑老师了?!

老师教了那么多年书,不比你懂?你就是给自己学不好找借口!”筷子重重拍在碗上,刺耳。

母亲叹气,眼神无奈责备:“薇薇,你爸说得对。初三了,心思要正!环境不好?是你自己心不静!真努力认真,谁还能影响你?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和王证说给季然的话,一字不差。我的心猛地沉入冰窟。所有委屈愤怒被冻僵在喉咙。我猛地低头,死死盯着碗里漂浮的菜叶,视线模糊。喉咙被滚烫砂砾堵住。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才压住汹涌的酸楚哽咽。再多说一字徒劳。饭桌死寂,只剩父亲沉重的呼吸和碗筷轻响。那晚台灯下,习题册字迹在泪水中晕开。世界冰冷坚硬,只剩书桌前倔强的光晕,是我唯一的浮木。

季然彻底消失了。他的座位空着,桌肚的恶意垃圾被清理,桌面落灰。起初有人幸灾乐祸调侃,很快连这点涟漪也平息。王证在班会上轻描淡写用“转学”带过,语气平淡像说天气。季然的名字,连同他的痛苦屈辱,被这教室、被讲台上的人彻底抹去。他的消失,是无声的警告,沉甸甸压在每一个“边缘者”心上。

我的书桌角落,堆起越来越厚的练习册和试卷。二手台灯灯泡发出低微嗡鸣,是深夜唯一伙伴。窗外乡村沉入黑暗,偶尔几声犬吠。我埋首惨白光圈,像沉默倔强的困兽。荒废的初一初二时光,化作狰狞荆棘。数学几何图如乱麻,辅助线该添哪?物理公式推导卡死,基础受力分析模糊;英语阅读里陌生词汇如密不透风的墙……焦躁像蚂蚁啃噬神经,笔尖在演草纸上狠狠划着,刺啦刺啦,撕扯内心翻涌的绝望。

第二天物理课,王证又对着课件念经,讲浮力方向含糊其辞。我深吸气,在课间拿着练习册走上讲台。他正低头整理教案,手边一杯热茶。

“王老师,”声音发紧,“这道题……您刚才讲浮力方向总是竖直向下?课本定义是竖直向上?”我翻开练习册指着错题,也指向课本清晰定义。

王证抬头,眉头习惯性皱起,眼神带着被打扰的不悦,扫一眼练习册和课本。那眼神很空,根本没看内容,像在估量提问者的“价值”。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哦,这个啊,”放下杯子,语气居高临下,不容置疑地敷衍,“课本是课本,实际问题要灵活。向上向下,看参考系嘛!本质对抗重力,记住结论会做题就行,别死抠字眼。”他挥手驱赶,“行了,课间抓紧休息,别老琢磨没用的,把课上例题弄懂才是正经。你这基础……唉。”最后那声叹息,轻飘飘,却千斤重砸在我心上。他没再看我,没再看题,低头翻教案,把我晾在讲台边。

我僵在原地,练习册边缘捏得变形,指尖冰凉。空气凝固,带着无声嘲讽。身后似乎有压低嗤笑。我默默收回练习册,走回座位,每一步像踩烧红炭火。练习册塞进桌肚最深处。午休,我独自穿过喧闹操场,走向校园角落破旧小书店。用省下的早餐钱,买几本最基础辅导书。封面粗糙,纸张发黄,散发陈年油墨味。翻开书页,那些曾不屑一顾的基础概念如天书。我一个字一个字啃,一道例题一道例题死磕,演算纸写满一张又一张。看不懂?再看一遍。还不会?找更基础的书。从初二补起,甚至初一。夜晚灯光下,时间失去刻度。眼皮沉重如灌铅,脑袋塞满滚烫沙子嗡嗡响。冷水一遍遍拍脸,指甲掐进掌心,用锐痛逼退困意。镜子里,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眼底深处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那点微火,是我对抗黑暗和漠视的唯一武器。

日子在笔尖与纸张摩擦声中,在深夜台灯嗡鸣里,在一次次被无视的提问和越来越深的自我隔绝中,缓慢沉重爬行。窗外杨树叶从浓绿到枯黄,只剩光秃枝桠刺向灰蒙天空。冬去春来,教室气氛却像永驻寒冬。

黑板旁倒计时牌,鲜红数字如心跳日益缩减,每一次翻动都重锤敲胸。空气愈发焦灼。王证身影在讲台出现越来越少,即便出现,也如匆忙的烟。目光如探照灯,只聚焦在那几个固定去他补习班的学生身上——提问、检查作业、课间单独叮嘱。他们周围形成无形屏障,隔绝了教室里其他几十双麻木、焦虑或带隐秘恨意的眼睛。

我们“无关紧要”的大多数,彻底沦为背景板。自习课成真正放羊场。后排角落,刘莉莉她们小团体地盘,手机屏幕光比以往更亮更肆无忌惮。她们围在一起,音量失控,兴奋议论最新韩团MV,争论谁家偶像更“神颜”,甚至外放节奏强劲韩文歌片段,刺耳音乐混杂尖叫嬉笑在教室横冲直撞。旁边几个男生凑一起,手机横屏,手指疯狂点击,游戏音效和粗鲁叫骂不绝于耳。书本随意摊开桌上,像敷衍的姿态,对“学生”身份空洞模仿。教室弥漫末日狂欢般的颓废气息,浓烈窒息。

我坐自己座位,像激流中顽石。摊开英语单词书、数学错题本、物理公式推导……我用笔尖,用全部心神,在纸上划出深深沟壑,构筑属于自己的堤坝,将喧嚣、刺目屏幕光、令人作呕的颓靡奋力挡在外面。演算纸上密密麻麻公式推导,是我沉默呐喊;耳机里循环播放的英语听力(音质嘈杂),是我对这片嘈杂最固执抵抗。刘莉莉她们投来的目光,从嘲讽渐渐变成难以理解、带忌惮的疏离。我的沉默专注,在这疯狂沉沦的集体里,格格不入,如尖锐芒刺。

时间冷酷走到尽头。中考结束,走出考场,外面下淅沥小雨。雨丝冰凉打脸,我却感觉不到冷热,只有长久紧绷后骤然松懈的虚脱,像被抽走全身骨头。积压疲惫如潮水轰然席卷。回到家,甚至来不及吃东西,身体直直栽倒床上,如断电机器,陷入无边沉滞黑暗。

再醒来,是被窗外刺眼阳光和客厅刻意压低说话声吵醒。挣扎坐起,头闷痛。客厅,父母正对电话那头说话,语气前所未有恭敬,甚至讨好。

“……对对对,王老师您放心……家委们都商量好了……明白明白,肯定要感谢您……心意一定到位!”父亲声音。

“四件套?好的好的……您喜欢素雅点?行行行,没问题!”母亲声音紧跟着。

我靠门框边,听着刻意压低、带谄媚的对话,胃里翻搅。刚睡醒的迷糊被冰冷清醒取代。王证,果然行动了。毕业典礼,是他收取“供奉”的最后舞台。四件套?我扯扯嘴角,无声冷笑,带着疲惫讽刺。这榨干季然、放弃我们大多数的“园丁”,心安理得指点该送上怎样的“谢礼”。

毕业典礼那天,闷热如蒸笼。操场临时搭起简陋主席台,红布褪色。校领导冗长空洞讲话在劣质喇叭放大下成嗡嗡噪音。学生穿着不合身校服散乱台下,脸上混杂解脱茫然和对未来无措,嗡嗡交谈如低沉潮水。空气弥漫汗味、劣质塑料椅味和尘埃落定的浮躁。

仪式近尾声。王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西装,腆着微凸肚子,在校领导发言间隙快步上台。他清清嗓子,脸上堆起惯常浮于表面的笑容,目光扫视台下家长区域,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带着刻意庄重和一丝不易察觉急切:

“各位家长,各位同学!”他顿了顿,笑容加深,“今天,值得铭记!看着孩子们踏上新征程,作为班主任,我百感交集,欣慰又不舍!”语调抑扬顿挫如表演,“这一年,风风雨雨,我和孩子们一起走过。作为老师,我竭尽全力,起早贪黑,呕心沥血……”他微微摇头,做出“辛苦不足道”表情,“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前途!看到他们中考拼搏身影,我觉得所有付出,都值了!”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象征性掌声。家长脸上大多写疲惫和“终于结束”的解脱,只有前排少数被他“关照”过的学生家长脸上露真诚感激。王证满意享受掌声,话锋一转,语气无比自然:

“毕业之际,承蒙各位家长厚爱,”他笑容可掬,目光更热切投向家委方向,“家委会几位热心家长,代表大家准备了小小心意,是对老师辛勤工作的认可感谢。我呢,却之不恭!听说是套不错的床上四件套?哎呀,太破费了!”他摆手做出推辞姿态,眼神期待亮得惊人,“老师们平时辛苦,有个舒适睡眠环境也好继续为教育事业奋斗!我代表全体初三老师,谢谢各位家长深情厚谊!谢谢!”

家委会刘阿姨(刘莉莉妈妈)和另两位家长代表,抱着一个体积不小、用暗红色俗气礼品纸包裹严实的长方形物体上台。那东西……有点硬,棱角分明,和柔软四件套包裹形态相去甚远。王证脸上笑容看到包裹形状时几不可察僵了一下,眼神飞快掠过疑惑,但被更多笑容掩盖。

刘阿姨脸上挂无可挑剔热情笑容,将沉甸甸包裹郑重递到王证手里:“王老师,您辛苦了!这是全体家长一点心意!感谢您对孩子们无微不至关怀教导!”话语真挚,动作恭敬。

王证接过包裹,入手分量和异常坚硬手感让他脸上笑容又凝固一瞬。他下意识掂了掂,眉头飞快蹙了一下,眼神疑惑更深。但他很快调整,对着话筒声音依旧洪亮:“哎呀,太客气了!谢谢大家!这份心意,我收下了!一定好好珍藏!”他抱着那棱角分明硬邦邦包裹,姿势别扭,脸上笑容像用力维持的假面,在台下不明就里掌声和家委们心照不宣平静目光中,显得滑稽。前排几个家委交换眼神,没有感激,只有冰冷默契和不易察觉嘲讽。

典礼结束,人群松动喧闹。我妈在人头攒动里一眼看到我,脸上带典礼后轻松和完成任务释然。她用力拨开人群挤过来,一把抓住我胳膊,力道很大,带着不由分说催促:“薇薇!快,跟我过去!跟王老师打招呼谢谢去!毕业了,礼数要周到!”语气不容置疑。

胳膊被她攥得生疼,心里麻木冰凉。谢他?谢他漠视季然?谢他无视我?谢他用我们前途铺就他晋升一小步?强烈抗拒感让我下意识想挣脱。母亲手像铁钳,不由分说拽着我,拨开散乱人群,朝被几个家长围着、正抱硬邦邦“心意”准备离开的王证走去。

“王老师!王老师!”母亲声音拔高,带着刻意热情讨好,脸上堆灿烂笑容。

王证闻声停步转身。看到我们,脸上习惯性挂起模式化笑容,看到我时明显淡了几分,透敷衍。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不到一秒,转向母亲微微颔首:“哦,林薇妈妈。”

“王老师,您辛苦了!这一年多亏您照顾我们家薇薇!”母亲用力把我往前推半步,脸上笑容更盛,声音拔高,“薇薇,快!跟老师说谢谢!”

我被推到王证面前,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混合廉价香烟和粉笔灰的味道。他抱着棱角分明包裹,目光落我脸上,像打量无关紧要物品。嘴角机械牵了牵,眼神没温度,只有走过场例行公事。

“林薇啊,”他开口,声音平淡像念名单,“考得怎么样?”目光甚至没聚焦我脸上,越过我肩膀看向远处攒动人群,心思早已不在这里。

周围还有家长没散去,好奇目光投来。母亲在背后轻轻推一下,带着催促。我看着王证熟悉又陌生的脸——曾对优等生和颜悦色、对季然冷若冰霜、对我视而不见的脸,看着那双写满心不在焉的眼睛。喉咙发干,心脏沉闷撞击肋骨。一个数字清晰浮现脑海——那是我在无数绝望深夜,用汗水和泪水,用被漠视屈辱和不肯熄灭倔强,一字一字、一题一题拼出来的数字。

我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嘈杂:

“560分。”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

王证脸上那层公式化、如劣质涂料浮着的笑容,瞬间凝固。抱着包裹的手臂僵硬了一下。那双习惯性游离的眼睛猛地转过来,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像被强光突然刺到。所有漫不经心、所有敷衍,被纯粹、毫无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震惊剧烈,撕破他脸上所有伪装,露出底下最真实、最赤裸的底色——根深蒂固的轻蔑和怀疑。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惊愕拔高,尖利变调,像生锈锯子猛地划破空气:

“多少?!560?就你?林薇?!”语速极快,每个字裹冰碴砸出,充满浓得化不开的质疑和近乎本能贬低,“就你……也能考普高?!”

“就你……也能考普高?!”

那七个字,像七把烧红钢针,带着王证嗓音里淬毒的惊愕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狠狠扎进耳膜,也扎穿所有嘈杂背景音。空气瞬间抽干,凝固成沉重透明冰。时间停滞,声音消失,只剩那句话带着恶毒回响在死寂空间震荡。

我僵原地,全身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滚烫羞耻感和冰冷愤怒在血管疯狂对冲,激得指尖微麻。死死咬住牙关,口腔弥漫浓重铁锈味。

就在这时,一直紧紧攥着我胳膊的那只手——母亲的手——猛地一颤!

力道极大,带着猝不及防惊悸,指甲几乎嵌进皮肉。紧接着,那铁钳般、带着不容置疑掌控感的力量,被骤然抽走,瞬间松开。五指以极其突兀、甚至带狼狈方式,从我胳膊滑落,无力垂在她身侧。

我下意识微微侧头。

母亲脸上表情,此生难忘。

那张刚才堆满刻意讨好笑容的脸,此刻血色褪尽,煞白如刷劣质白垩。精心维持笑容彻底僵死脸上,嘴角弧度扭曲凝固成难看滑稽形状。眼睛瞪极大,眼珠似要从眼眶凸出,死死盯着王证因脱口真话而扭曲的脸。眼神里,最初茫然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是惊涛骇浪般震惊、难以置信,随即,被欺骗被愚弄的狂怒如火山岩浆从眼底最深处轰然喷发!怒火炽烈几乎将她点燃,烧毁过去一年所有对这位“班主任”的信任和卑微敬畏。嘴唇剧烈哆嗦,却一字发不出,只是死死瞪着王证,胸膛剧烈起伏。

周围空气死寂可怕。几个没走远家长显然也听到王证石破天惊质问,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带探究和隐秘兴奋目光如探照灯聚焦我们三人。目光像针刺皮肤。

王证显然也意识到失态。脸上震惊鄙夷迅速褪去,被混合懊恼强自镇定慌乱取代。抱着硬邦邦凉席包裹,手臂更僵硬不自然。张嘴想补救,喉咙发出含糊“呃……这个……”,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母亲燃烧怒焰的眼睛,更不敢看我。仓促移开视线,胡乱点头,抱着与他处境一样尴尬的“厚礼”,脚步踉跄、落荒而逃挤进旁边散开人群,消失不见。

母亲依旧僵立原地,像瞬间风化石像。煞白脸上被狂怒冲刷痕迹清晰,身体微微颤抖。过了漫长一世纪,她才极其缓慢僵硬转头,目光终于落我脸上。

那目光复杂翻涌:残留震惊、深不见底痛楚、浓烈羞愧、迟来几乎压垮的……心疼?嘴唇翕动几下,最终只发出沙哑破碎音节:

“……薇薇……”

这一声低唤耗尽所有力气。她猛地伸手,这一次不再是强硬拉扯,而是带近乎失控力道,用力紧紧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像溺水者抓最后一根浮木,指关节因用力泛白。手冰冷,还在无法控制颤抖,传递劫后余生般后怕和迟来笨拙保护欲。

她没再说任何话。死死抓我手腕,仿佛一松手我会消失。拉着我,脚步虚浮却异常坚定,朝与王证消失方向完全相反、操场通往校门的路走去。背脊挺得笔直,带从未有过近乎悲壮决绝,一步一步踏出弥漫粉笔灰、谎言和无声血泪的泥沼。

手腕被她攥得生疼,疼痛异常清晰真实。被动跟着脚步,目光掠过熟悉窒息操场——斑驳篮球架、光秃旗杆、角落堆满杂物破旧仓库……视线最后落在母亲紧抓我手腕的手上。手背青色血管微凸,指节因用力扭曲,皮肤下骨骼硌着我。阳光刺眼,落在她发顶,几缕花白发丝在光线下异常显眼。

校门在前方敞开,外面喧嚣街道车水马龙。母亲拉着我,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仿佛身后有恐怖东西追赶。呼吸急促,肩膀微耸。即将迈出校门那一刻,我最后回头。

身后,熟悉灰扑扑教学楼沉默矗立午后阳光里,窗户黑洞洞如无数疲惫漠然眼睛。操场上残留彩带碎片被风卷起打旋无力落下。王证身影早已不见,连同那句“就你也能考普高”恶毒评判,留在沉重阴影里。它们不再能刺痛我。手腕上母亲冰冷坚定力道,正源源不断传来滚烫温度,灼烧被漠视已久的冰封之地。

母亲拉着我,一步跨出锈迹斑斑校门。喧嚣市声、飞扬尘土、混合路边小摊食物气息的风瞬间将我们包裹。混合尘埃、自由和崭新可能性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母亲依旧没松手,反而抓更紧,仿佛要将我牢牢锚定这片喧嚣真实世界。

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更新时间:2025-07-07 05: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