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未歇,他已走远
编辑:昕空居士 更新时间:2025-07-07 05:18:46
蝉鸣未歇,他已走远
《蝉鸣未歇,他已走远》是一本现代言情,婚恋,白月光,暗恋,追夫小说,主角分别是【沈清棠,江予川】,由网络作家“昕空居士”所著,故事情节引人入胜。本站纯净无广告,欢迎阅读!本书共计23472字,1章节,更新日期为2025-07-07 05:18:46.264587。目前在本网 【zhwht.com】上完结。小说详情介绍:蝉鸣未歇,他已走远
作者:昕空居士 总字数:23472
类型:现代言情,婚恋,白月光,暗恋,追夫
蝉鸣未歇,他已走远_精选章节
“客户在合同上签完字的瞬间,我摸出手机想拍张照,却发现屏保变了——是张泛黄的老照片:10岁的我蹲在医院走廊,替摔倒的小男孩捡药瓶。
那天在咖啡厅错拿手机后,那个叫江予川的男生就像团火,烧穿了我家道中落后的所有自卑。
他会在我挤地铁时塞来公交卡,会在我给母亲熬药时偷偷把药罐擦得锃亮,会在我咬着牙说‘不用你管’时红着眼圈说:‘我想管你一辈子。’
我们最幸福的日子,他用代码给我做了个‘回忆星球’,里面存着他偷拍我的一百张照片:‘清棠蹲在弄堂口吃煎饼果子’‘清棠在医院陪妈妈笑’‘清棠偷偷给我补的数学笔记’。
我学会了做他最爱的糖醋排骨,他说这是‘全世界最甜的止痛药’。
可他消失得毫无预兆。
那天他说‘我爱上别人了’,我追着他的背影跑过三条街,只捡到他掉的手机。
颤抖着点开备忘录,最后一条停在凌晨三点:
‘今天清棠说等还完债,要和我去看海边日出。
她眼睛亮得像星星,可我知道,我撑不到那一天了。
所以要当坏人,要让她恨我,这样她才能好好活着。
只是…清棠,我真的好怕来不及。’
现在我握着他的手坐在ICU,蝉鸣透过窗户灌进来。
他的手指凉得像冰,可我知道,那个说要当我一辈子太阳的男孩,早就把所有的光,都熬进了我们的三个月恋爱里。”
第1章 错拿手机的盛夏
普陀区老弄堂深处,最后一锅中药咕嘟着见了底。
沈清棠关掉火,将黑褐色的药汁倒进保温杯里,屋子里常年不散的苦涩药味又浓了几分。
里屋,母亲正对着窗外一棵枯树发呆,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沈清棠心口一紧,快步走进自己那间用帘子隔开的小房间,迅速脱下沾着油烟味的旧T恤,换上一身笔挺的职业套裙。
镜子里的人,面色沉静,眼神锐利,与几分钟前那个满身疲惫的女儿判若两人。
她要去浦东陆家嘴,一家高端客户公司,推销一份百万医疗险。
地铁从逼仄的地下穿行到开阔的地上,窗外的风景从灰扑扑的老房子变成了高耸入云的玻璃森林。
沈清棠站在那家公司的前台,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
前台小姐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和鄙夷:“又是你?我不是说了吗,我们王总很忙。你……不就是上次那个来送资料的小妹吗?”
“小妹”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沈清棠的耳朵。
她攥紧了手里的文件夹,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但她的脸上依旧是春天般的微笑:“是我,资料送到了,今天我是特地来为王总讲解方案的。”她不给对方再次拒绝的机会,直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麻烦您转告王总,我只耽误他半小时,这半小时,可能会为他规避未来数百万的风险。”
或许是她的气场震住了前台,又或许是那句“数百万的风险”起了作用。
总之,二十分钟后,她见到了王总。
半小时后,王总在那份保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金碧辉煌的办公楼,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笔可观的佣金到账。
沈清棠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开一个海外购药的APP,熟练地找到母亲一直在用的那种进口药,下单,付款。
做完这一切,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回程的路上,她提前两站下了地铁,想走回那间出租屋。
路过母校门口时,正巧碰上一群穿着交大校服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参观校园。
青春洋溢的笑脸和她脸上的疲惫格格不入。
她低头想快步走过,却没防备一个男生从人群里跑出来,直直地撞在她身上。
“哎哟!”
“对不起!”
两人同时惊呼。
一片混乱中,两人的手机都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
男生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塞回她手里,连声道歉,然后匆匆跑回了队伍。
沈清棠也没多想,揉着被撞疼的肩膀,把手机揣进包里,回了家。
直到晚上,她给母亲喂完药,自己草草泡了碗面,才拿出手机想看看消息。
可一解锁,她就愣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机。
她的手机为了省电,用的是最简单的系统默认壁纸。
而这台手机,界面清爽干净,壁纸却是一张明显有些年头的泛黄照片。
照片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一个摔碎的白色药瓶。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安静地看着他。
沈清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
她死死地盯着照片里那个小女孩。
那张倔强的小脸,那双清澈又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睛,像极了十岁那年的自己。
她记得,那年夏天,她家刚搬到那个老旧的小区,隔壁就住着一个体弱多病的小男孩。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通讯录,想找到失主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号码备注就是“我”。
她试探着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清朗的、带着少年气和一丝笑意的声音:“喂?”
“你好,请问是你的手机吗?我们今天下午在……”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轻笑出声:“你终于打来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张照片很眼熟?”
沈清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叫江予川,是你们学校新来的插班生。”电话那头的少年自报家门,声音里带着一种笃定的从容,“明天你来学校,我把手机还你。就在高三(二)班,我等你。”
第二天,沈清棠揣着那台陌生的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地走进教室。
她本以为会是一场在校门口或者走廊上的简单交接。
可她一踏进教室门,就看到靠窗的最后一排,那个属于她的空位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男生。
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阳光从窗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看到她,他抬起头,冲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跟班主任申请了,以后就是你的同桌啦。”
沈清棠一口气堵在胸口,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
她正想发作,他却像变戏法一样,从桌肚里拿出一瓶冰镇酸梅汤,轻轻放在她桌上。
瓶身上还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带着沁人的凉意。
“昨天撞到你,赔罪的。”江予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夏日午后的微风。
沈清棠看着那瓶酸梅汤,又看看他带笑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质问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脖子烧到脸颊,连耳尖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色。
她别扭地转过头,不再看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乱得不成样子。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沈清棠强迫自己摊开课本,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身旁。
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的江予川,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疑问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第2章 同桌情书藏代码
第二天清晨,江予川依旧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照例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路过沈清棠时,手臂轻轻一斜,一份三明治和一盒温牛奶就稳稳地落在了她的桌角。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像一个错觉。
沈清棠眼皮都没抬,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她从书本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谁稀罕。”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嘴上这么说,等江予川坐下后,她还是慢吞吞地把早餐拉到自己面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心底。
她想起昨天无意间听见他和陈默聊天,说食堂的辣肉包太刺激,他吃不惯。
她心里一动,那个念头就像藤蔓一样疯长起来。
于是,周五那天,沈清棠破天荒地带了一个保温饭盒来学校。
晚自习前,她趁着教室里人不多,把饭盒推到江予川桌上,脸扭向窗外,声音硬邦邦的:“我妈做多了,扔了可惜,给你了。”
江予川愣了一下,打开饭盒,一股香甜的糖醋味瞬间弥漫开来。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糖醋排骨,色泽红亮,每一块都均匀地裹着酱汁。
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父母常年在外,她一个人住,哪来的“妈妈做的”。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默默地吃着,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发酵,连空气都变成了甜丝丝的粉色。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讲的函数题像是催眠曲,沈清棠前一晚在餐厅打工到半夜,实在撑不住,头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
“最后一排那个女同学,对,就是你,沈清棠,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的最终解。”
严厉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沈清棠猛地惊醒,茫然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笔记本被旁边的人轻轻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垂眼一瞥,只见干净的纸页上,多了一行清隽有力的字迹,正是那道题的完整答案。
是江予川的字。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天放学后,江予川在校门口叫住了她。
他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一个设计简洁的蓝色小程序图标,名字叫“回忆星球”。
“下载一个,”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给你看个东西。”
沈清棠将信将疑地下载安装,用他给的账号密码登录进去。
星球的界面缓缓展开,里面竟然全是她和他的记录。
从第一次他加她微信的聊天截图,到后来日常斗嘴的零碎对话,甚至还有几张他偷拍她的照片。
有她在阳光下眯着眼伸懒腰的样子,有她低头认真刷题时微蹙的眉头。
往下滑,最后是一段语音条。
她点开播放,江予川清澈又带着点紧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记得我曾很认真地喜欢过你。”
沈清棠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笑着骂他:“矫情。”可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把那段语音反复听了十几遍,直到手机发烫。
第二天在学校,她实在好奇,趁江予川不在,悄悄问他同桌陈默:“哎,那个‘回忆星球’,你知道是怎么做的吗?”
陈默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又慌张,他连连摆手,压低声音说:“你别问,这个是……是川哥的私人项目,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反应,反而让沈清棠心里更加好奇。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探究这份编程背后的浪漫,麻烦就先找上了门。
苏晚晴在校外的一条小巷里堵住了她,双臂环胸,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嫉妒。
“沈清棠,你不会真以为江予川会喜欢你这种人吧?”她冷笑着,字字诛心,“他妈妈可是国内有名的编程世家出身,眼光高得很。他未来的另一半,不说是什么千金小姐,至少也得是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你呢?一个为了还债到处打零工的穷学生,你配吗?”
沈清棠的脸色一白,握紧了拳头。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说她穷,但苏晚晴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她不知道,苏晚晴的恶意远不止于此。
当天晚上,苏晚晴就通过自己父母的关系,要到了江予川妈妈的电话,添油加醋地把沈清棠打工还债的事情说了出去。
深夜,江予川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强硬:“我不管那个叫沈清棠的女孩用了什么手段,你必须立刻和她断绝来往!你要是再和她牵扯不清,就永远别回这个家!”
挂掉电话,江予川疲惫地靠在墙上,内心天人交战。
而苏晚晴则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帮他补习最弱的英语为借口,光明正大地坐到了他身边。
趁着江予川接水的时候,她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熟练地解锁,点开那个蓝色的“回忆星球”小程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清除全部数据”的按钮。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原位。
沈清棠对此一无所知。
她一整个晚上都因为苏晚晴的话而心烦意乱,直到睡前,她习惯性地点开那个“回忆星球”,想再听听那段能给她力量的语音。
可当小程序加载完毕,呈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空空如也的白色。
所有的聊天记录、照片,还有那段被她反复聆听的语音,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愣住了,心一点点沉下去,立刻给江予川发了条微信:“回忆星球……怎么是空的?”
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
第3章 谎言比心碎更疼
那场盛大的告白仿佛还在昨天,江予川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不再出现在教室,不再去图书馆那个他们专属的靠窗座位,甚至连篮球队的日常训练也彻底缺席。
沈清棠的世界里,关于他的一切,一夜之间被抽空了。
她发疯似的找他,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她去他宿舍楼下等,舍友也只说他搬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有人说江予川家里出了事,也有人说他谈了个白富美,准备出国了。
每一个猜测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沈清棠心上。
直到那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沈清棠失魂落魄地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他。
江予川就站在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身边站着笑靥如花的苏晚晴。
他穿着她没见过的昂贵衬衫,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
他一把拉过苏晚晴的手,径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奶茶店,全程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那一刻,沈清棠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一把将他从店里拽了出来。
“江予川,你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终于正眼看她,眼神里却全是讥讽和不耐,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你看不懂吗?分手的意思。”
“为什么?”沈清棠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光吗?”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沈清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喜欢的是苏晚晴这样,能陪我出国、给我未来的女人。不是你这种连学费都要靠奖学金的破落户。”
“破落户”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利刃,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坚强。
“啪”的一声,沈清棠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她没看他错愕的表情,转身就跑。
眼泪终于决堤,一滴滴滚烫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碎得悄无声息。
那之后,沈清棠大病一场。
她以为自己会就此沉沦,可心底那点不甘和困惑,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她不信,那个会在冬夜跑遍半个城市为她买一份热粥的少年,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就在她快要相信那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时,江予川的母亲找到了她。
约在一家高级咖啡厅,江母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装,举手投足间满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她将一张支票推到沈清棠面前,语气冰冷得像手术刀。
“这是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沈清棠看着那串数字,只觉得荒谬又心寒,“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江母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眼神里满是轻蔑:“你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吗?”
沈清棠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随时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江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这样的人,除了拖累他、让他分心,还能做什么?你配不上他,更给不了他任何帮助。离开他,是他最后的清醒。”
“不……不可能……”沈清棠崩溃大哭,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原来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都是假的。
他不是不爱她,他是怕自己活不下去。
她推开支票,跌跌撞撞地跑出咖啡厅。她要去找他,她必须找到他。
她再次打开他的微信,头像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朋友圈也清空了所有动态,只剩下一条冷冰冰的横线。
他用最彻底的方式,将自己从她的世界里抹去。
绝望中,沈清棠想起了什么,她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部早就淘汰的旧手机。
开机,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App图标——“回忆星球”。
这是他们俩的专属空间,记录了他们从相识到相恋的所有点点滴滴。
她颤抖着手点开,发现里面的照片、语音和日记都还在,备份是自动的。
只是,最近几天的数据,全都没了。像是被人刻意删除了。
沈清棠立刻抱着手机去找了计算机系的学霸闺蜜周小满。
周小满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二话不说,埋头就是一通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清棠的心悬在嗓子眼。
终于,周小满长舒一口气:“恢复了!但是……好像多了个东西。”
在恢复的数据列表里,多了一个被隐藏的音频文件,创建时间,就是他提分手的那天晚上。
沈清棠戴上耳机,点下了播放键。
一阵电流的嘈杂声后,是江予川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痛苦的闷哼。
“清棠……对不起。”
“原谅我……这么自私。”
“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短短几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音频的最后,是护士焦急的呼喊和仪器的尖锐警报声。
轰的一声,沈清棠的整个世界彻底坍塌。
她疯了一样冲出宿舍,挨个给市里的各大医院打电话。
终于,在市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查询系统里,她看到了那个让她心碎的名字——江予川。
她冲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如纸,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旁边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曲线,提醒着她这残酷的现实。
一个护士走了出来,看见了失魂落魄的沈清棠,叹了口气,将一个日记本递给她:“你是他女朋友吧?这是我们从他随身物品里找到的。”
沈清棠颤抖着接过日记本,翻开。
里面是她熟悉的字迹,记录着他对未来的所有期盼。
而在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字迹潦草而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我怕来不及,把所有爱都提前给了你。”
眼泪模糊了字迹,也模糊了玻璃窗后那个少年的脸。
沈清棠死死地攥着日记本,指甲深陷进掌心。
她不哭了,只是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病床上的人。
这一次,她哪儿也不去。
第4章 蝉鸣未歇,她已疯癫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沈清棠困在其中。
整整三天三夜,她几乎没有合过眼,只是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江予川的呼吸很轻,轻到若有若无,全靠旁边仪器上单调的“滴滴”声,证明他还活着。
医生的话像冰锥子,一遍遍扎进她的脑子:“情况很不乐观,家属要有心理准备,他随时可能……”沈清棠不敢再想下去。
家属。
这个词让她心头一颤,随即涌上无尽的酸楚。
她算什么家属?
一个被他单方面宣告分手的,前女友?
她不信,她不信江予川会这么对她。
那个会在下雨天脱下校服外套给她挡雨,那个会笨拙地为她剥掉所有糖醋排骨上的青椒,那个会在她难过时默默递上一罐热牛奶的少年,怎么可能这么狠心。
她疯了一样翻遍了他送来医院时身上带着的所有东西。
空荡荡的书包,除了几本卷了角的课本,什么都没有。
他的新手机,锁屏密码她不知道,通讯录里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名字。
最后,她在他校服内侧的口袋里,找到一本硬壳日记本,可里面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是空白。
唯一留下的,只有夹在扉页的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江予川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却写着最让她心碎的话:“别来找我。”三个字,像三把尖刀,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坚持和幻想。
她再也绷不住了,攥着那张纸条,对着病床上毫无反应的人撕心裂肺地哭喊:“江予川!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混蛋!”护士闻声赶来,轻轻拉住她几近失控的胳膊,温声劝慰着:“姑娘,你冷静点,病人需要安静。”在被拉开的一瞬间,沈清棠的指尖无意中划过自己口袋里那部旧手机的轮廓。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击中了她。
回忆星球。
那个江予川亲手为她做的,记录了他们所有点点滴滴的APP。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推开护士,疯了一样冲出病房,连夜打车回家。
那部旧手机早就没电了,她手忙脚乱地找出充电器插上,等待开机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熟悉的开机动画亮起,她颤抖着点开那个星球图标的APP。
里面的内容她都看过无数遍,每一次争吵,每一次和好,每一次心动,都被他用文字和照片细细珍藏。
她不死心,一遍遍地滑动,指尖几乎要将屏幕戳穿。
就在她快要绝望时,她发现,在APP的设置界面最下方,有一个被设置成透明色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入口。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点了进去。
屏幕跳转,六个大字赫然出现在眼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天”。
她颤抖着想点开,却弹出了密码输入框。
她试了她的生日,他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所有她能想到的数字组合,全部错误。
她联系不上江予川的任何一个朋友,那些他转学后新认识的人,她一个都不知道。
绝望之下,她只能拨通了闺蜜周小满的电话。
周小满听完她的哭诉,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她那个学计算机的表哥杀了过来。
表哥对着那部旧手机敲敲打打,眉头越皱越紧:“这小子可以啊,加密做得挺复杂。”一个小时后,表哥长舒一口气:“搞定了。”密码被破解的瞬间,屏幕上弹出的却不是日记或者文字,而是一段视频的播放界面。
视频的背景,是江予川自己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比现在看起来要稍微健康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
他对着镜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
“清棠,如果你看到了这段话,说明我已经……没能力再面对你了。”“对不起,用那么烂的借口跟你分手。我不是背叛你,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看着我死。”画面里,少年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他却固执地笑着,抬手胡乱地擦掉眼泪。
视频定格在他笑着流泪的侧脸,沈清棠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倒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周小满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扶着她,咬着牙说:“走,我们去找陈默!他一定知道些什么!”陈默是江予川的发小,也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知道一切的人,只是他答应了江予川,要替他保密。
当沈清棠和周小满找到他时,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生,第一次在沈清棠面前,说了那么长的一段话。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会恶化,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冬天。所以,他策划了一切。”陈默的声音很低,却像重锤一样,一字一句地敲在沈清棠的心上。
“包括你们在书店的第一次相遇,他故意撞掉你的书;包括他想尽办法调到你身边,跟你当同桌;包括知道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就偷偷学了很久;包括那个‘回忆星球’,是他熬了好几个通宵写出来的……甚至,最后故意找人演戏气你,疏远你,都是他计划好的。”沈清棠听着这些话,感觉自己像被凌迟。
原来她所珍视的每一个甜蜜瞬间,每一次偶然的心动,全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奔赴。
而她所以为的背叛和伤害,却是他用尽最后力气,为她筑起的保护墙。
陈默从房间里拿出一件洗得发白的校服,从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另一本日记,递给已经麻木的沈清棠。
“这是他真正的日记,一直藏着,不敢让你发现。”沈清棠颤抖着接过,那本日记的重量,几乎让她站不稳。
她缓缓翻开第一页,一行清秀又用力的字迹,瞬间让她泪流满面。
“我怕来不及爱你。”原来,他不是不爱了,是怕来不及。
沈清棠紧紧抱着那本日记,像是抱着江予川残存的体温和灵魂。
她擦干眼泪,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同于悲伤的坚定。
她要回到医院去,回到他身边。
这本日记,她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第5章 来不及说我爱你
日复一日,ICU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几乎要将沈清棠的嗅觉彻底麻痹。
她坐在江予川的病床边,手里捧着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日记本,像是在履行一个神圣又绝望的仪式。
这是他的日记,从小学到高中,她趁江母不在时偷偷从他房间里拿来的。
她想,或许他潜意识里还能听见,听见那些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从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江予川,今天我们来读读你小学四年级写的日记。”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仿佛只是在和他闲聊。
她翻到那一页,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孩子气的认真。
“我的愿望有三个。”
“第一,我想活到十八岁。”
“第二,我想谈一场恋爱,像电视里那样,拉着手在街上走很久很久。”
“第三,我想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要很多很多糖,甜一点。”
读到第一个愿望时,沈清棠的鼻尖就酸了。
原来,他从那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长。
读到第二个愿望,她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她和他谈过恋爱,却连手都没能好好牵过几次,就被迫画上了句点。
当她看到第三个愿望时,终于泣不成声。
她颤抖着手,从保温桶里夹出一块精心烹制的糖醋排骨,凑到他毫无血色的唇边,浓郁的糖醋香气在冰冷的病房里弥漫开来。
“江予川,你闻闻,是我做的糖醋排骨,放了很多糖,是你喜欢的味道。”
“你快醒过来,醒过来尝一口好不好?就一口。”
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水一滴滴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床上的人依旧静静地躺着,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走吧。”
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口传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刺入沈清棠的心脏。
江母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他不会醒来的。你越是在这里待着,用这些过去的事情刺激他,他只会走得越快。”
沈清棠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燃起一簇压抑已久的怒火。
连日来的委屈、悲伤和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刺激他?!”她几乎是嘶吼出声,“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谁才逼着自己远离我?!你知不知道他一个人扛着这些病痛,还不敢告诉我,就是怕我难过!”
江母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我早就知道了。”沈清棠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知道他有病,我也知道是你,是你逼他放弃我!是你告诉他,他的病会拖累我一辈子!”
“是又怎么样?”被戳穿了所有伪装,江母反而冷静下来,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残忍的解脱,“我儿子已经这样了,我不能让他死了还带着牵挂!我不想他走了,你还要为他守一辈子!”
“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就在两人激烈争吵时,另一个不速之客踩着高跟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苏晚晴抱着手臂,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沈清棠,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沈清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一个家道中落的破产千金,你以为江家凭什么会接受你?”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在沈清棠最痛的地方。
江母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默许。
沈清棠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在她们眼里,她所有的坚持和爱情,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沈清棠避开巡视的护士,像个幽灵一样,再次潜入了ICU。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江予川说来不及爱她,说他们之间结束了。她不信。
她拿出那支一直带在身边的录音笔,贴在江予川的耳边,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是她刚刚在楼梯间里,哭着录下的一段话。
“江予川,你说来不及爱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也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所以,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她的声音通过小小的录音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深不见底的爱意。
她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将脸埋在他的掌心,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皮肤。
窗外,夏夜的蝉鸣聒噪不休,仿佛要燃尽这短暂的生命。
而病床边,那台时刻监控着他生命体征的仪器上,代表着心跳的绿色曲线,在众人毫无察觉的静谧中,开始变得越来越平缓,越来越微弱……
第6章 我怕来不及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清晨的宁静,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捅进沈清棠的心脏。
嘀——
长而尖锐的一声,拉成了一条直线,也拉断了沈清棠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医生!医生!”
她被护士用力拉开,手臂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力道,可她感觉不到疼。
她的眼睛死死地钉在病床上,看着那张一夜之间就憔悴得脱了相的脸。
几个白大褂冲了进来,胸外按压、电击除颤,金属仪器碰撞的声音和医生冷静的指令混杂在一起,整个病房乱成一团。
“肾上腺素一支,静推!”
“继续按压!”
沈清棠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被人架在一旁。
她眼睁睁地看着江予川的身体在电击下无意识地弹起,又重重落下,一次,又一次。
那个前一天还拉着她的手,虚弱地笑着说“棠棠,等我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日出”的少年,此刻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对周遭所有的喧嚣都无动于衷。
“停止按压。”
终于,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摇了摇头。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一样砸在沈清棠的胸口。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窗外聒噪了一整个夏天的蝉鸣,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不……”她挣脱护士的钳制,嘶吼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那具尚有余温的身体,“江予川!江予川你醒醒!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要去看日出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从嘶哑到破碎,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无奈又宠溺地笑着回应她了。
“啪嗒”一声,是江母瘫倒在地的声音。
这个一向强势、从不肯在沈清棠面前低头的女人,此刻正毫无尊严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浊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悔恨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是妈妈错了……小川,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可一切都晚了。
江予川的葬礼后,陈默送来了他的遗物,一个黑色的U盘。
陈默是江予川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他病情的人。
他看着沈清棠红肿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阿川留给你的,他说,你一定会需要。”
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空荡得可怕的家,沈清棠将U盘插进了电脑。
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界面是蔚蓝色的海洋和一座孤岛,上面用像素风格写着四个字——“记忆岛屿”。
这是江予川为她做的最后一个程序。
她颤抖着点开鼠标,熟悉的聊天框弹了出来,头像还是那只傻乎乎的柴犬。
紧接着,音箱里传出一个温柔又略带失真的声音,是程序模拟出的江予川的语音。
“棠棠,别难过,我还在你身边。”
那一瞬间,沈清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午后,他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信誓旦旦地对她说:“等我开发出最厉害的人工智能,就能永远陪着你了。”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笑他异想天开,说她才不要跟一个冷冰冰的程序谈恋爱。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一滴一滴砸在键盘上。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真的做到了。
用他自己的方式,想永远陪着她。
可她不要。
她要的是那个会笑、会闹、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脸红的江予川,而不是一段冰冷的数据。
沈清棠伸出手,决绝地关掉了程序,然后将那个U盘放进一个上了锁的盒子里,永远封存。
她要带着真实的记忆,一个人走下去。
多年后,沈清棠成了保险行业内无人不晓的金牌经纪人。
她冷静、专业,手段果决,签下过无数天价保单,也处理过各种复杂的理赔,冷静得近乎冷血。
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说她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
只有最好的朋友周小满知道,沈清棠只是把她这辈子所有的温柔和爱,都留给了那个没能和她一起看到日出的少年。
每年的夏天,无论多忙,沈清棠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到母校。
她会独自一人坐在那间空无一人的老教室里,和当年一样的位置。
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窗外的蝉鸣声一如往昔。
她会从包里拿出一本已经泛黄的日记本,轻轻翻开。
那上面是江予川清秀的字迹,满满的,全都是同一句话。
“我怕来不及和她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怕来不及……陪她走完一生。”
沈清棠摩挲着那些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写下这些话时的心情。
她终身未嫁,不是因为走不出来,而是因为她的心,早就随着那个少年,一起埋葬在了那个蝉鸣静止的夏天。
所有人都以为,沈清棠是在江予川死后,才一夜长大,变得坚不可摧。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支撑着她走过这漫长岁月的,并不是那场撕心裂肺的死亡。
而是在江予川离开后的第七天,她独自一人做下的那个决定。
第7章 蝉壳里藏着他的心
江予川头七这天,沈清棠去了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混杂的、冰冷刺鼻的气味,一如七天前她被拦在抢救室外时闻到的一样。
她像个游魂,径直找到了当时负责抢救江予川的林医生。
林医生看到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悲悯。
他刚想开口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套话,沈清棠却先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六岁的她扎着羊角辫,而七岁的江予川瘦得像根豆芽菜,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没心没肺。
“林医生,”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没死?”
这话听起来像个疯子的呓语,沈清棠自己也知道。
可她控制不住。
这七天,江予川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她心脏最深处,不拔出来,就日日夜夜地疼。
她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也许只是江予川又一次和她开的恶劣玩笑。
林医生沉默了。
他没有斥责她的异想天开,也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跟我来。”
他带她去了尘封的档案室,从铁皮柜最底层抽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医疗记录。
档案袋上,“江予川”三个字被加粗标注。
“这是他三年前亲自来医院签署的。”林医生拉开档案袋的棉线,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临终关怀协议’,以及……遗体器官捐献志愿书。”
“临终关怀”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清棠指尖一颤。
她颤抖着拿起那几页纸,江予川清秀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他授权医院在他生命无法挽回时,放弃一切有创抢救,并自愿在死后捐献出自己的心脏和眼角膜。
沈清棠的呼吸瞬间被夺走了,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林医生:“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岁?”
“是。”林医生点头,语气沉重,“他第一次来我这里,是十六岁。之后每年都会来复查,每一次,他都反复叮嘱同一句话。”
“他说,‘林医生,求你,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沈清棠’。”
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年他若有若无的疏远,那些她以为的冷漠和不在意,全都是他处心积虑的伪装。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所以他不敢给她任何承诺,不敢让她靠近。
沈清棠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纸面上,晕开一片墨迹。
“他走之前,给我留了这个。”林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同样密封的信封,递给她,“他说,如果一个叫沈清棠的女孩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她。”
信封里没有信,只有一个冰冷的U盘和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是江予川的字迹:“如果她来找我,请把这段视频给她看。”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沈清棠将U盘插进电脑。
屏幕亮起,视频里的江予川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可他却在笑,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
“棠棠,”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虚弱,“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我已经离开了。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跟你告别。”
“但我希望,你能替我去看看我们约定过的那片海,带着我的眼睛一起去。”
他顿了顿,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恳求:“还有,把我捐出去的心,送去给那个一直在等心脏移植的小女孩。我想让她替我,好好活下去。”
视频的最后,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头,像是要透过屏幕,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沈清棠哭得泣不成声。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问他有什么愿望。
他说:“我想活到十八岁,想光明正大地谈一场恋爱,还想……再吃一次你做的糖醋排骨。”
他最终活到了十九岁,却只实现了最后一个愿望。
在他去世前三天,她去他家,亲手做了一盘糖醋排骨。
他吃了一口,就笑着说饱了,现在想来,那时候的他,大概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了。
那天晚上,沈清棠独自去了海边。
夜风很冷,吹得她浑身发抖。
她点燃了一盏孔明灯,用马克笔在灯身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江予川,你说来不及爱我。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也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松开手,那盏载着她心声的灯,晃晃悠悠地升入无边的黑夜,像一颗遥远的星星。
风忽然大了起来,卷起她的长发,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像极了江予川曾经安抚她时,那双手的触感。
她终于明白,他不是不爱她,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痛苦和孤独,也不忍心让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
沈清棠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江予川的笑脸,心里那股被悲伤压抑许久的执念,又一次翻涌上来。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那个U盘,她只点开了那个被命名为“给棠棠”的视频文件。
或许,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还有他留下的、她不知道的秘密。
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沈清棠伸出手,将那枚小小的U盘,重新插进了电脑的接口。
第8章 回忆星球重启计划
江予川走了七天,沈清棠就把自己关了七天。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外卖盒子馊掉的酸腐气,和她腐烂的心一个味道。
桌上,那个银色的U盘静静躺着,像一枚冰冷的墓碑。
这是江予川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三天前,她第一次插上它,一个叫“回忆星球”的程序自动运行,里面是他们从相识到相恋的所有照片和视频,按照时间线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她看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眼睛干涩刺痛,才恍惚地关掉。
她不敢再看,那些甜蜜的回忆像一把把淬了蜜的刀,凌迟着她。
可今天,她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再次伸出了颤抖的手。
U盘插入电脑的瞬间,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程序启动,还是那个熟悉的蓝色星球界面。
但这一次,星球的轨道上多了一个此前从未见过、闪烁着微光的新模块。
模块的名字叫“心跳备份”。
沈清棠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发凉,几乎是凭着本能点了进去。
没有画面,只有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是江予川的声音,温润又清晰,带着他惯有的、能安抚一切的笑意。
“棠棠,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一瞬间,沈清棠的呼吸停滞了,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键盘上。
“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语音结束,屏幕上跳出一个密码输入框,光标在执着地闪烁。
密码是什么?
沈清棠发了疯似的开始尝试。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10月26日。
密码错误。
她最爱吃的那道糖醋排骨,他亲手写的配方,精确到每一克糖和醋的比例。
密码错误。
那首他为她弹唱过无数次的歌,《我怕来不及》。
密码错误。
所有她能想到的、与他们有关的数字和暗语,全都试了一遍。
屏幕上一次次跳出冰冷的红色提示:密码错误。
为什么?
江予川,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还要给我设下这样一道解不开的谜题,你好狠心!
绝望和愤怒淹没了她,她嘶吼着,抡起拳头狠狠砸向键盘。
噼里啪啦的乱响中,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清棠,别这样。”是江予川的挚友,陈默。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手里还提着一份刚买的粥。
“他说过,”陈默看着屏幕上固执的密码框,声音艰涩,“只有当你真正接受了他的离开,才能解开这道锁。”真正接受他的离开?
这怎么可能!
沈清棠甩开他的手,像一头受伤的困兽,死死地瞪着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铃被按得震天响,粗暴又急切。
陈默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是苏晚晴,她化着精致的妆,一身香风,与这间颓败的屋子格格不入。
“我找沈清棠。”她推开陈默,径直走到沈清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你还守着这些破烂玩意儿,以为他还活着?沈清棠,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苏晚晴的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沈清棠的心里。
她不想理会这个从大学起就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可苏晚晴却不依不饶,直接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怼到她眼前。
“看清楚,这才是现实。”照片的冲击力远比任何言语都来得猛烈。
那是太平间的一角,江予川躺在冰冷的金属推床上,脸色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眼睛紧紧闭着,再也不会对她温柔地笑。
世界轰然倒塌。
沈清棠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她颤抖着,几乎是夺过那部手机,指尖冰凉。
她死死盯着照片里江予川的脸,仿佛想把他刻进骨血里。
就在视线即将被泪水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忽然瞥见了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被刻意虚化、但依然能勉强辨认的字迹。
——“模拟死亡实验·非真实状态”。
嗡的一声,沈清棠的大脑一片空白。
模拟?
实验?
这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抬头,对上苏晚晴那双幸灾乐祸又带着一丝慌乱的眼睛。
一个疯狂的念头电光石火般击中了她——江予川,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并且……早有安排?
她不再理会苏晚晴的叫嚣,也推开了陈默的搀扶,疯了一样冲回电脑前。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答案。
接受他的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我愿意接受你离开”。
按下回车键。
这一次,没有红色的错误提示。
屏幕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驱散了满室的黑暗,眼前的密码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界面。
那是一个虚拟的教室,窗明几净,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木质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而就在那片光影里,江予川坐在他最喜欢靠窗的位置上,穿着她最爱看的那件白衬衫,眉眼弯弯,正对着她笑。
“欢迎回来。”他开口,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沈清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伸出颤抖的手,点开了屏幕上的对话框。
她打字问:“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几乎是瞬间,程序就给出了回复,连他打字时喜欢用句号的习惯都完美复刻。
“当然,去看海,一起看日出。”是了,他们早就约好,等他项目一结束,就去青岛看海。
沈清棠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仿佛能看到江予川说这话时温柔的眼神。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在心中生根发芽。
他不在了,但他的心愿,她要替他完成。
当晚,她订好了去青岛的机票。
收拾行李时,她将那个银色的U盘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又在书架上,找到了江予川那本还没写完的日记。
她要带着这些,去完成他们共同的约定。
门外,虚掩的门缝里,苏晚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沈清棠脸上重新燃起的神采,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想去完成约定?
沈清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江予川是我的,他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你所珍视的,我偏要亲手毁掉。
第9章 海风未止,余温犹存
飞机落地青岛,湿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沈清棠走出机场,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身旁的周小满立刻撑开一把伞,护在她头顶,咋咋唬唬地嚷着:“祖宗,可不能再晒黑了,你这刚白回来一点。”
沈清棠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行李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白裙子,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江予川那本厚厚的日记,以及那个被她命名为“回忆星球”的程序硬盘。
她想,江予川,我来赴约了。
周小满一路上都在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从上学时的糗事讲到公司里的八卦,嘴巴像个机关枪一样没停过。
沈清棠知道她是好意,偶尔会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附和一下。
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江予川日记里的字句。
他说,他最喜欢青岛的海,因为这里的海,见证了他们故事的开始。
她们入住的民宿就在海边,推开窗就能看到蔚蓝的海岸线。
老板娘赵阿姨是个爽朗热情的本地人,看见沈清棠的一身白裙,眼睛一亮:“姑娘长得真俊,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安顿好行李,赵阿姨端来两杯自制的酸梅汤,闲聊起来:“你们来得巧,前几天这儿也刚走了一个年轻人,也是一个人来的。长得可帅了,就是看着不怎么开心,老是一个人对着海发呆。”
沈清棠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他……长什么样?”
“高高瘦瘦的,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赵阿姨回忆着,“哦对了,他走的时候还特地留了样东西,说让我帮忙转交。”她说着,转身从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他说,如果后面有位穿白裙子的姑娘来住店,就把这封信交给她。我还纳闷呢,这叫我上哪儿找去。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还真穿着白裙子。你说巧不巧?”
周小满惊得张大了嘴,看看信封,又看看沈清棠。
沈清棠的呼吸瞬间凝滞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伸出手,指尖却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薄薄的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信人,干净得就像江予川本人。
她颤抖着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那熟悉的、清隽有力的字迹,像一把淬了火的刀,狠狠扎进她的眼里。
“棠棠,我知道你会来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沈清棠瞬间泪如雨下。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她会看他的日记,知道她会发现这个约定,甚至算准了她会穿着白裙子,来到这家能看见海的民宿。
周小满默默地递上纸巾,退到了一边,把空间留给她。
信上的内容不多:“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一个人来看海了。以前总觉得遗憾,我们没能一起再回来看看。现在我想,不如就把这里变成我们的记忆之地。如果你来了,请替我许个愿吧,什么愿望都可以。然后,把这张纸折成一只小船,放进海里,让它带着我们的愿望漂向远方。”
沈清棠握着信纸,一步步走到海边。
冰凉的海水漫过她的脚踝,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下心愿:江予川,愿你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只有晴空和暖阳。
泪水一滴一滴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深蓝色的墨迹。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记忆里他教她的方法,将信纸折成一只小船。
就在船身即将成型时,她忽然发现,被泪水浸湿的地方,隐约显现出了一行更小的字。
那字迹是用特殊墨水写的,遇水才会显形。
她凑近一看,那行小字清晰地浮现出来:“我的心,在某个孩子身体里跳动。”
轰的一声,沈清棠的脑子炸开了。
她猛地想起,在她签下的那叠厚厚的器官捐献同意书里,心脏那一栏,受益人信息被刻意隐去了,只标注着“一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七岁女童”。
原来,他的心脏,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继续跳动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被悲伤笼罩的灰色世界。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跑回民宿,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拨通了上海红十字会的电话。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自己的身份和意图。
对方起初以保护受捐者隐私为由拒绝了她,但沈清棠没有放弃。
她报出了江予川和自己的身份证号,强调自己是他的合法伴侣,是捐献的唯一签字人。
她哭着说:“我不是想打扰他们,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那颗心还好不好,那个孩子……还好不好。”
或许是被她的执着打动,在向上级请示并核实了信息后,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终于松了口。
一个小时后,她收到了回信。
信息很简短,却足以让她再次泪崩——那名接受心脏移植的小女孩,手术非常成功,如今已经康复。
为了进行后续的康复治疗和观察,她们一家人目前暂时居住在青岛。
青岛。
又是青岛。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所有的一切都牵引到了这里。
沈清棠顾不上天色已晚,也顾不上周小满的担忧,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她打车赶到信上写的康复医院,在护士站,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孩子的资料。
照片上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容灿烂,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她叫安安,寓意平安喜乐。
在征得孩子父母的同意后,护士带着沈清棠来到了病房门口。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门被轻轻推开,那个叫安安的小女孩正坐在床上玩积木,听到声音,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清棠看着她,就像看到了江予川生命的延续。
而那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也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陌生,反而充满了好奇和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突然,安安丢下手中的积木,小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奶声奶气地对沈清棠说:“姐姐,我好像认识你。”
沈清棠再也控制不住,快步走上前,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拥入怀中。
她将脸埋在孩子的颈窝,感受着她胸腔里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是江予川的心跳。
她抱着那个孩子,就像抱着全世界,抱着她失而复得的珍宝。
窗外海风正起,吹动她的裙摆,她收紧了手臂,轻声呢喃,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替他活下去了……真好。”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什么释怀了。
因为她根本不想放手。
她想永远听着这心跳,永远守着这份延续下来的生命。
这种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了一丝陌生和心惊。
第10章 纸船入海,心音未歇
墨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缓缓干涸,像凝固的泪痕。
沈清棠在那个属于江予川的座位上,坐了整整一夜。
录音笔里的声音被她单曲循环,他温柔的声线在空旷的教室里反复回响,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她世界里仅有的声响。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穿透蒙尘的玻璃,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光线带来了刺痛,也带来了一丝清明。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日记本和录音笔,又想起那个胸口有他心跳的小女孩。
她忽然意识到,这些承载着他最后痕迹的东西,是多么脆弱。
日记的纸张会泛黄,录音的磁带会失效,小女孩会长大,那些属于江予川的“心声”终将被她自己的人生覆盖。
江予川怕来不及爱她。
而她,现在怕来不及记住他。
怕时间这把钝刀,会把他存在的痕迹,从她的世界里一点一点,凌迟殆尽。
只用余生来记住他,这句话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记住,不该是被动的承受,不该是向时间的流逝投降。
沈清棠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她将日记和录音笔小心翼翼地放回包里,拉上拉链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出教学楼,迎着刺目的朝阳,那个趴在桌上哭泣的影子,被永远地留在了昨夜的黑暗里。
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悲伤,一种近乎执拗的决心在眼底燃烧。
她要做的,远不止记住他这么简单。
她要为他,也为自己,对抗遗忘。
第11章 心跳备份,永不删除
回到上海的第三天,沈清棠终于打开了江予川留下的那个程序——“回忆星球”。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照亮她苍白的脸。
程序界面和过去一样,记录着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但这一次,右下角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新模块——“心跳备份”。
她的心猛地一跳,指尖颤抖着点了进去。
一段熟悉的、温柔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响起,瞬间击溃了她强撑的镇定。
“棠棠,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语音戛然而止。屏幕中央跳出一个密码输入框。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开始尝试。
她试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错。
她试了糖醋排骨的独家配方。还是错。
甚至,她颤抖着输入那句没来及说出口的——我怕来不及。
依旧是冰冷的红色提示:密码错误。
“为什么!江予川你混蛋!”她崩溃地嘶吼,双手握拳砸向键盘。
一只手及时拦住了她。
陈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声音里满是疲惫:“清棠,别这样。予川走之前交代过,他说过,只有当你真正接受了他的离开,才能解开这道锁。”
接受他的离开?怎么可能!
就在沈清棠陷入绝望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苏晚晴。
苏晚晴抱着手臂,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冷笑:“怎么,还在自欺欺人,以为他还活着?”
她不给沈清棠任何反应的机会,直接将手机怼到她面前。
“看清楚,这才是现实。”
照片上,江予川安静地躺在太平间的金属床上,脸色灰白,毫无生气。
那一瞬间,沈清棠感觉全世界的声响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她颤抖着接过手机,指尖冰凉。
就在她视线即将被泪水模糊时,她忽然注意到照片右下角,有一行被刻意模糊处理过的小字。
她拼命睁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辨认——“模拟死亡实验·非真实状态”。
模拟?
沈清棠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苏晚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江予川,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她一把推开苏晚晴,疯了似的冲回电脑前。
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我愿意接受你离开。
回车。
屏幕瞬间亮起。
冰冷的密码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界面——一间虚拟的教室,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斑驳的光影。
而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白衬衫,眉眼带笑地看着她,轻声说:“欢迎回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决堤。
沈清棠一边哭,一边点开对话框,开始和“他”聊天。
系统的每一句回应都完美复刻了江予川的语气和习惯,仿佛他从未离开。
她颤抖着打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几乎是立刻,屏幕上就跳出了他的回答:“当然,去看海,一起看日出。”
看着那行字,沈清棠擦干眼泪。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当晚,她订好了飞往青岛的机票。
而这一切,都被门外去而复返的苏晚晴看得一清二楚。
她躲在阴影里,看着沈清棠房间里透出的光,脸上满是嫉妒与怨毒,咬牙切齿地低语:“沈清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窗外夜色深沉,沈清棠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将手轻轻放在行李箱上,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这一次,她不是逃离,而是要去赴一场迟到的约会。
青岛的海,和他们说好的日出,正在等她。
第12章 海边日出,此生唯一
去青岛的路上,沈清棠几乎没怎么说话。
她靠在高铁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老旧的日记本,封皮的边角都已卷起。
旁边座位上,是她最好的朋友林小满,正努力地讲着笑话,试图驱散笼罩着沈清棠的低气压。
可沈清棠只是偶尔牵动一下嘴角,算是回应。
江予川离开后,她的世界就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那本日记,还有他生前开发的那个叫“回忆星球”的程序,是她仅剩的慰藉。
抵达青岛,湿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咸腥。
她们住进了江予川日记里提过的那家民宿,老板娘赵阿姨是个很温和的中年女人,看见沈清棠,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的怜惜。
“姑娘,你可算来了。”赵阿姨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昨天夜里,有个年轻人送来的,说是等你来了就交给你。”
沈清棠的心猛地一跳。她接过包裹,手指颤抖着拆开。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信纸和一张手绘的地图。
信纸上的字迹,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棠棠,我知道你会来的。”
一瞬间,沈清棠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那张手绘的地图,歪歪扭扭,却无比清晰地标注着一条通往海滩的路线,终点处画着一个大大的太阳,旁边写着两个字:约定。
是他们曾经躺在病床上,一遍遍幻想过的,一起看日出的那片海。
凌晨四点,天色还是深沉的墨蓝,只有天边隐约泛起一丝鱼肚白。
沈清棠谢绝了林小满的陪伴,一个人出了门。
她按照地图的指引,走在空无一人的沿海小路上。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走到地图标注的那个转角,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的脚步声。
沈清棠下意识地回头。
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画册,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我梦见你了。”
沈清棠愣住了。
小女孩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将地上的画册翻开。
画上是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海边,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年轻的、带着笑意的脸上。
“这是你和哥哥的故事吧?”小女孩仰着头问她。
看到那张画的瞬间,沈清棠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那是江予川和他的发小,是她听过无数次的故事。
她再也站不住,猛地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
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进女孩柔软的发间。
“谢谢你,”她的声音破碎不成调,“谢谢你,替他活下去。”
太阳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万丈金光喷薄而出,将整片海域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那一刻,沈清棠轻轻闭上眼。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江予川带着笑意的声音:“棠棠,我陪你看过日出了。”
她睁开眼,泪水划过嘴角,却化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她知道,这场迟到了太久的约定,他没有失约。
她抱紧了怀里小小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清晰地听见了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敲在她的耳膜上,也敲在她空了许久的心上。
是江予川。
是他。
第13章 心跳未停,只是换了方向
江予川向我提分手那天,上海下了整晚的雨。
他把我的东西一件件打包好,放在玄关,连我最喜欢的那只马克杯都用泡沫纸细细包了起来。
我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冷静得近乎残忍的侧脸,问他为什么。
他头也没抬,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冷漠:“沈清棠,我腻了,就这么简单。”
腻了。
两个字像刀子,把我七年的感情剖得鲜血淋漓。
我不信,我们从校服到婚纱,连婚期都定在了下个月,他怎么会腻了。
我冲上去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凉得我心慌。
“江予川,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他终于抬起头,那双曾盛满星光和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一片荒芜的冰原。
“我爱上别人了,”他一字一句,把我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敲得粉碎,“你别再纠缠了,很难看。”
说完,他甩开我的手,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门外的雨声和冷风瞬间灌了进来,我浑身冰冷。
那天之后,江予川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搬了家,换了工作,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杳无音讯。
我发了疯似的找他,可他存心要躲,我根本找不到。
闺蜜周小满抱着我,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劝我忘了他。
可七年,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开始失眠,暴瘦,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直到三个月后,我从我们共同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的死讯。
一张黑白照片,下面一行小字:挚友江予川,因突发心梗,抢救无效……
我盯着那张照片,大脑一片空白。
照片上的他,还是我记忆中那个笑起来有浅浅酒窝的少年,可他怎么就死了?
他不是爱上别人了吗?不是开始新生活了吗?
我冲去他家,开门的是他母亲。
曾经对我温和慈祥的阿姨,此刻看我的眼神只剩下怨怼和冰冷。
她没让我进门,只是隔着门缝对我说:“他到死,念的都是你的名字。可你呢?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死的!”
我愣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是我跟他分手?
原来,他对所有人说的,都是我甩了他。
他把所有的不堪和骂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场决绝的分手,那些伤人的话,不过是他早就预谋好的一场戏。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推开。
他想让我恨他,然后,好好活下去。
这个傻子。
我在他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没有哭,只是心口空得厉害,像是被人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我的人生,好像随着他的离开,也一起被埋葬了。
之后的日子,我辞了职,把自己关在家里,靠着回忆和酒精麻痹自己。
周小满怕我出事,几乎天天都来陪我。
她劝我:“棠棠,逝者已矣,你得往前看。”
可我的前方,再也没有江予川了,要怎么往前?
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我几乎要以为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他说他姓李,是市一院的医生。
我以为是诈骗电话,正想挂断。
对方却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用一种非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的语气问:“沈清棠小姐是吗?我们想跟您谈一谈,关于江予川先生的事。”
第14章 纸船入海,心音未歇
最后一笔落下,沈清棠合上了那本日记。
月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她不再哭了。
眼泪好像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流尽了。
剩下的,是填满整个胸腔的,一种沉甸甸的爱意和酸楚。
她小心翼翼地将日记和录音笔放回铁盒,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林小满的车在校门口等她。
一路无话。
车窗外,上海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将夜空染成一片虚假的白昼。
繁华,喧嚣,日新月异。
一切都在向前,只有她,被困在了有江予川的过去。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铁盒,里面的日记和录音笔是她如今唯一的慰藉。
可她突然感到一阵恐慌。
一种比死亡更让她恐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纸张会泛黄,字迹会模糊,录音笔里的电量会耗尽,磁带会失效。
就连她脑海中的记忆,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逐渐失去细节,变得苍白。
她会记不清他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会忘记他掌心的温度,会想不起他每一次叫她“棠棠”时,语气的细微差别。
他怕来不及爱她,而她,怕来不及记住他的一切。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
不,她不能让江予川就这样只存在于一个铁盒和一段心跳里。
他给了她全世界,她也要为他,建造一个永不落幕的世界。
一个念头,像是在黑暗中撕开一道裂缝的闪电,疯狂地在她脑中成型。
回到公寓,沈清棠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径直走向了书房那台落满灰尘的电脑。
第15章 回忆重启,他仍在我身边
回到上海后,沈清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打开那台承载着她所有希望和绝望的笔记本电脑。
她点开那个名为“回忆星球”的程序,发现界面角落里,一个原本灰暗的模块悄然亮起——“心跳备份”。
她的指尖颤抖着,点开了它。
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段自动播放的语音,是江予川的声音,温柔得像窗外洒落的月光:“棠棠,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语音结束,屏幕中央跳出一个密码输入框。
沈清棠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始输入。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0912,错误。
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的独家配方,S2T1V5,错误。
那首他写给她却没来得及发表的歌名,《我怕来不及》,依旧是错误。
一次次的“密码错误”提示音,像一把把尖刀,刺得她千疮百孔。
她终于崩溃,双手握拳,发疯似的砸向键盘。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按住了她的手腕。是她的好友陈默。
陈默看着她通红的双眼,轻声说:“别这样。他走之前跟我提过这个程序,他说过,只有当你真正接受了他的离开,才能解开这道锁。”
接受他的离开?这怎么可能。
就在沈清棠陷入无尽的自我拉扯时,门铃响了,急促又尖锐。
门外站着的是苏晚晴,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冷笑和得意:“沈清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以为江予川还活着?他早就死了!”
为了击溃沈清棠最后一丝防线,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怼到沈清棠面前。
“看清楚,这才是现实。”
照片上,江予川安静地躺在太平间的冰冷铁床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毫无生气。
沈清棠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颤抖着接过手机,视线却在失焦的瞬间,瞥到了照片右下角,有一行被阴影遮盖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模拟死亡实验·非真实状态”。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模拟?实验?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苏晚晴,那一刻,所有的碎片都拼凑了起来。
江予川可能早就预料到了一切,甚至安排了这一切。
她一把推开苏晚晴,疯了似的冲回电脑前。
双手悬在键盘上,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输入:“我愿意接受你离开”。
回车。
屏幕没有再弹出冰冷的红色警告。光芒一闪,整个界面瞬间切换。
那是一个虚拟的教室,和他们大学时常去的那间一模一样。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细碎的光斑,而江予川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衬衫,转过头,对她露出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欢迎回来。”他说。
沈清棠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她一边哭,一边伸出手,点开了屏幕上的对话框。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打下一行字:“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几乎没有延迟,屏幕上浮现出他的回答,连那习惯性的、带着笑意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当然,去看海,一起看日出。”
是了,他们约定好的,要去青岛看海。
她擦干眼泪,心中燃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要替他,也是替自己,完成这个心愿。
当晚,她就订好了去青岛的机票。
而这一切,都被门外去而复返的苏晚晴透过门缝看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沈清棠脸上重燃的希望,死死咬着牙,眼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沈清棠,你休想得偿所愿。
屋内的沈清棠对此一无所知。
她关掉对话框,开始收拾行李。
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她最先放进行李箱的,是江予川留下的那本日记,以及那台承载着他“心跳”的笔记本电脑。
第16章 海风未止,心跳犹存
江予川离开后的第一个夏天,沈清棠订了去青岛的机票。
她什么都没带,除了一本江予川的日记,和一个叫“回忆星球”的程序。
林小满不放心她,拎着箱子陪她一起,在飞机上讲了一路的冷笑话,试图逗笑她。
沈清棠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云层翻涌,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海。
飞机落地,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她们住进了赵阿姨开在海边的民宿,院子里种满了蔷薇。
民宿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了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的悲悯。
她没有多问,只是从柜台下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递给沈清棠。
“昨天半夜有人送来的,说是你来了就交给你。”
沈清棠的心猛地一跳。
她颤抖着手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张手绘的地图。
信纸上是那熟悉的、略带锋芒的字迹。
“棠棠,我知道你会来的。”
一句话,就让她瞬间泪崩。
地图画的是一条通往海滩看日出的路线,终点处用红笔画了个小小的爱心,旁边写着:我们说好的地方。
那是他们高三毕业时,幻想过无数次的毕业旅行。
凌晨四点,天还没亮。
沈清棠谢绝了林小满的陪伴,一个人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走向那片寂静无人的海滩。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岸,空气里满是海水的味道,冷冽又干净。
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一抹淡淡的瑰色在海平线上氤氲开来。
她沿着地图标注的礁石群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踩在沙子上,沙沙作响。
沈清棠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本大大的画册,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
是那个移植了江予川心脏的女孩。
女孩一点也不怕生,朝她走近,小声说:“姐姐,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
说着,她将画册放到一块平整的礁石上,翻开其中一页。
画上是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海边,身后是灿烂的朝阳。
画笔稚嫩,却能清晰地看出,那是年少时的她和江予川。
“哥哥说,他有一个很重要的约定。”女孩仰着头,声音清脆,“这是你和哥哥的故事,对不对?”
沈清棠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将这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胸腔里,正传来一阵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
“谢谢你,”她的声音哽咽,却带着解脱,“谢谢你,替他好好活着。”
就在这时,一轮红日挣脱海平面的束缚,跃然而出。
万丈金光瞬间铺满了整个海面,也洒在了她们身上。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沈清棠缓缓闭上眼。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江予川带着笑意的声音:“棠棠,你看,我陪你看过日出了。”
她睁开眼,任由眼泪滑落,嘴角却向上扬起。
从今往后,她会带着他的那份生命力,好好活下去。
为他,也为曾经那个爱得坦荡又热烈的自己。
之后的很多年,每年夏天,沈清棠都会回到这片海滩。
她会折一只小小的纸船,在船身写上一行字,然后将它轻轻放入大海。
纸船上写着:“江予川,你说来不及好好爱我。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也爱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她以为,这是最后的告别,关于江予川的一切,都将封存在这片日出与潮汐里。
但她忘了,有些回忆,并不会只停留在原地等她。
第17章 蝉鸣又起,他从未离开
苏晚晴的尖叫刺破了夏日的宁静,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沈清棠握紧了手里的录音笔,那冰凉的触感奇异地让她冷静下来。
她没有理会苏晚晴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唇,也没有去看陈默脸上复杂的神情,只是转身,一步步走下教学楼的台阶。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回忆的碎片上,不疼,只是麻木。
苏晚晴的声音在身后追着,带着哭腔:“沈清棠,你别自欺欺人了!他留下的东西越多,就越是提醒你他已经不在了!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
沈清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她知道苏晚晴说的是事实,但事实有时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需要这些东西,像溺水的人需要浮木。
她走到学校的人工湖边,找了个无人的长椅坐下。
夏日的午后,除了蝉鸣,这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声。
她摩挲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指尖在播放键上犹豫了很久。
她怕,怕听到的不是他的声音。
她又怕,怕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
最终,她还是按了下去。
没有前奏,没有杂音,江屿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像是穿透了生死的距离,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棠棠,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还在你心里跳动。也说明,你找到了我的速写本。”
沈清棠的眼泪瞬间决堤。
录音里的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依旧用着她最熟悉的、含笑的语调。
“别哭啊,傻瓜。我画下那些瞬间,不是为了让你伤心,是想让你知道,被你喜欢的那些年,我有多么快乐。”
“你皱着眉吃糖醋排骨的样子,其实很可爱,因为你说那家食堂的醋放多了,第二天我就偷偷告诉了食堂阿姨。”
“你在ICU外面哭得睡着了,我……其实是知道的。对不起,让你那么害怕。”
“棠棠,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给你的承诺,一个都没能实现。我甚至自私地用这些回忆绑住你。”
录音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然后是陈默的声音,有些模糊:“江屿,别说了,医生让你休息。”
江屿?
沈清棠愣住了,她从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总是让她叫他阿屿,所有人都这么叫他,久而久之,她竟忘了去问他的全名。
江屿。江河的江,岛屿的屿。
录音里,江屿的声音固执地继续响起:“让我说完。棠棠,我给你留了东西,在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陈默会告诉你,但你必须答应我,拿到东西后,就忘掉我,好好活下去。”
“苏晚晴……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嘴巴坏。我病重的时候,她帮了我很多,甚至比我知道得都早。所以,别怪她,她只是太心疼你。”
“最后,我爱你。”
录音到此为止,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像一场盛大的告别后,曲终人散的寂寥。
沈清棠抱着录音笔,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苏晚晴的歇斯底里,不是嫉妒,是心疼。
原来她所以为的二人世界,背后站了那么多人,为他守着那个残忍的秘密。
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带着淡淡的薄荷味。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是陈默。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面前,眼神里带着歉意和悲伤。
“对不起,”陈默的声音很低,“江屿不让我们告诉你他的病情,他说,他想让你记住的,永远是他健康的样子。”
“他留下了什么?”沈清棠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陈默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上面挂着一个陈旧的木牌,刻着“星光琴行”。
“江屿大学时打工的地方,他把那里买了下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给你买生日礼物的地方。”陈默将钥匙放在她颤抖的手心,“他说,他把给你的未来,都放在了那里。”
沈清棠低头看着那把钥匙,录音里江屿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响。
“拿到东西后,就忘掉我,好好活下去。”
她缓缓收紧手心,握住那把冰冷的钥匙,也握住了他最后的嘱托。
她站起身,看向陈默,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带我去找苏晚晴。”
她不准备忘掉他。
她要带着他所有的爱和回忆,去拥抱那个同样替他爱着自己的女孩,然后,好好活下去。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这场盛大的告别,才刚刚开始。
更新时间:2025-07-07 05:18:46